叶楚华：地产癫狂是没前途的农业社会的标志

　　叶楚华，财经专栏作家，时评作家，青年经济学者，知名财经专栏作家。

　　作为房地产业这条庞大食物链被蚕食的最底层，普通老百姓就像得了间歇性癫痫症一样对房产的需求变得极不理性，甚至是精神病般的狂热。在工业化社会，资本自由流动与劳动力的自由流动是市场经济的基本特征。劳动力自由流动意味着，人们可以在不同地区自由选择职业，这样人口必将从工资收入较低的地区向较高的地区自由流动。《世界金融五百年》一书指出，美国的形成与逐渐强大的过程也正因为此。在这种情况下，住房只是一个临时栖居之所。因此，买房子或租房子并非打下万年桩，而是应该根据自己的工作流动而不断搬迁。

　　在以农业为主的封建社会却大为不同，土地向来被视为民生之本，农业之基础。因此在那样的社会，人们的政治地位、财富多寡都由土地决定，而国家财政主要也是依靠农业税。因此，在古代农业社会，人们对土地有一种天生的眷恋与崇拜心理。小民以能拥有一块土地变成自耕农而高兴，豪强大族则以不断兼并土地来扩张自己的权势。在“以本敛之，以本受之”的思想控制下，商人通过经营工商业获取的利润均用来置办田产。历史上著名的徽商与晋商赚到钱后都会购置土地、营建房屋或窖藏银两，这为我们留下了今日著名的皖南徽派建筑与乔家大院之类的晋商建筑。总而言之，在中国古代的农业社会，只有土地与房产才能保证家族永享富贵。其实几千年的历史早就教育了我们，这种观点显然是不靠谱的。

　　有人通过孟子的名言“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来证明房地产经济的合理性。其实，《孟子》中的原话是：“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及陷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意思并非是要人们着力于房地产经济，而是强调统治者要实行仁政，让老百姓有足以生存的稳定收入，这样才能保证一个国家的长治久安与帝王们统治的稳定性。

　　尽管我们的国家与社会尽管已经工业化，但我们海内外华人社会的主流思想仍然停留在以土地与房产保证家族经济安全的农业社会时代。比如在澳大利亚，华人从事的主要行业之一便是房地产业，至于在海外的房地产投资更是无法一一详尽道来。当然在有些国家，比如西班牙，就像拙著《欧元必死：揭开欧债危机的真相》一书所讲的，当地政府宁愿承受巨大的泡沫崩溃的痛苦，也要禁止包括中国人在内的外国人购买本国房地产来维持当地的泡沫经济。

　　总而言之，相比于美国、欧洲和日本等其他地区，房地产经济的非理性膨胀在中国社会受到更为深刻的历史因素的影响。就房地产泡沫来说，全球最早的一次泡沫恰恰发生在古代中国。西汉末年，约公元2年，整个中国闹起旱灾和蝗灾，西汉政府迅速调遣军队来救灾。大力救旱灭蝗。但蝗灾的形势却日趋严重。很多人不得不背井离乡，踏上逃荒的道路。

　　大司马王莽规定，从皇帝到官员全都实行浮动工资制：如果粮食丰收，皇帝与百官就享用全额的生活费，如果出现天灾人祸，就按比例扣减生活费。他还带头献出土地还有住宅来安置灾民。但杯水车薪，大量流民的住房需求得不到满足。各地房价也因为需求的增加而迅速暴涨，价格涨到了大部分家庭都买不起的地步。王莽为了安置民众，宣布撤销皇家林苑呼池苑用来安置流民，其实这种所谓的皇家林苑本质上是皇家控制的田地。改为安民县区用于人民使用。

　　此外，王莽还在首都长安大力兴建廉租房，总共投资建设了五个里(古代的里大致相当于现在的一个街道)共200个廉租房小区，供贫民居住。随后，房价下跌，房地产泡沫崩溃。此外，王莽还号召长安的群众建设1万多套住宅，供全国的学者居住。在王莽的感召下，几十万长安民众花了20多天就完成了他的计划。

　　王莽的善政获得了民众好感，在千万民众的支持下，他最终称帝登基，建立大新朝。对于王莽来说，一时一地的房地产泡沫并不是难以解决的棘手的问题，真正动摇国本的是西汉后期急剧拉大的贫富差距与豪强大族田连阡陌、穷人无立锥之地的土地兼并现象。

　　为了打击大地主，王莽强行规定，土地一律国有，不许买卖抵押。男口不足8人而土地超过900亩的人家，把多出的土地无条件地分给九族、邻里、乡党。无田者按一夫百亩的制度受田。有敢违抗者，流放四夷。既得利益者怎么会放弃自己的利益呢?改革被豪强大族有意扭曲，良法变成了恶法。社会中下层不仅没有得到土地，反而被禁锢在国有土地中当牛做马。他意图通过这种方式将豪强大族的货币财富收归国库。

　　但既得利益者并不会善罢甘休。各地豪强纷纷率众反叛，在起兵首领中，平民出身的仅占29%，而豪强地主与商人出身的竟占到了71%。最终，伟大的改革家王莽被推翻了，豪强大族在东汉时代再次控制了政治与经济的双重统治大权。

　　东汉时期的匈奴被彻底打垮。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西北地区的羌人部落逐渐替代匈奴成为东汉朝廷的心腹大患。为了平定西羌，政府耗费了240亿钱的巨资，相当于整个西汉时代铸钱的总数。两汉的第四次大通涨终于发生了。物价打破了历史纪录，一石米卖到几万钱，一匹马要卖200万钱。遍布全国的饿民走投无路，纷纷揭竿而起，国家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持续几十年的豪强内战——三国时代，千里无人烟、白骨蔽平原，物价涨到粮食比黄金还贵。在那个时代，涨价事小，保命事大。只要能活着，就是一种幸福。

　　这一切都是土地经济带来的恶果，而当代的中国会不会重复古老的往事呢?相信你有自己的答案。